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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的玫瑰
北京今年的八月要比以往年份热多了。到处漂散着要命的暑气。一家装饰得象四合院模样的医院。医院的门外就是长安
大街的延长线建国路。大街上车水马龙的声音和空调杂音不绝于耳。
妻子林洁就住在长江商学院的爱心特殊小病房里。是一个专门为患者通往生命终点的小单间。以前在河北燕郊燕达医院每天要
挂很多的液体,吃着高昻的营养产品。还有品种繁多的各类化痰药品。但是每天晚上都还是咳个不停,需要不停地机械插管吸痰。
一直到凌晨三四点钟才能消停。比较奇怪的是,自从来到松堂医院以后,没有了点滴,吃着普通饭菜。也就每天两支鲜竹沥。
晚上和白天一样安稳,也不咳。也没有吸过一次痰。
三号那天,那个曾经给林洁做过法事的八十多岁老师父,冒着酷暑,从河北燕郊跑到北京来看望林洁。
这是在北京头回有一个看望林洁的人。她还带来了几个供果给林洁。期间所在医院里的北京莲花助念团中的师兄给林洁送来一些用品,
而且还布置了相应的场景。这些让林洁非常感动。师兄在她床前挂了副佛像。突然仔细一看两相比照。前些时候在燕达医院的时候,
我给林洁推光了头。林洁每次手术前也都是我给推的头。经过那么几天以后,林洁头上又长生了黑黑短发。林洁是光着身子上面披着一条红毯子。
这和像中身披红袈裟,坦胸露臂是那么相像啊。
曾经的我做过多少的梦想,可在现实的世界里全都破碎了。可笑的是我就在这里的医院里也曾做过起死回生的梦想。窗外是绿植藤架过道。
过道外面空地上院长正和一群老人唱着当年的老红歌。院长喜欢收藏古代的佛家的石碑石像等等,院子里到处都有放着。
开始我还错以为这个地方以前可能是佛家场所。现在已经不让放石像了。空地边上还有一座小假山,山上有间小亭子,上边有净空大师的手迹。
假山边上有几柱喷水的水池。虽然这里确实有点不像医院。但是这里实实在在是人生最终的道场。临终关怀医院。
四号早上一点左右。我发现妻子在拔管子。于是就马上制止了。为防止她的企图我开始安慰她,破天荒在她身边说了一个多小时的废话,
不知道哪来的劲头。后来用手机的时候才看到七夕节的提示。真是有点巧合了。我们这一辈子每逢过个大年小节也曾经相互送过一些小礼物。
不过大都是我买来送的。而妻子往往拿现成的送。妻子在外旅游的时候总是喜欢捡些贝壳石头等的小东西来收藏。然后选出来一个送给我。
我知道她是挺小气抠门的。但是我们也是心里明白。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大方的人。我唯一遗憾的从来没有买过送过一朵昂贵且并怎么不实用的鲜花。
这一回我狠下决心,花了128元网购了11朵她最喜欢的粉红色玫瑰。并在上面写上:“世世的情缘,至死不渝”。疫情期间,快递只能送到门口,
我自己去取回,把花放在凳子上,再把凳子挤在的林洁床和床头柜的中间。这时候的妻子轻轻地哭了。后来护工帮忙找了一个花瓶,把花挪到床头柜子上边。
七夕节的上午,林洁在京唯一最要好的朋友张老师,从西三旗赶来看望她。张老师曾经是我们在佳莲小区的邻居。张老师总说她是林洁娘家的亲人。
妻子早在燕达医院的时候就无法说话了,现在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人了,也不会表达意思了。但是当她听到张老师的声音以后,她再次激动得抽泣起来。
下午,一位嫁给了北京人的学生来看师母。她曾经在林洁一次手术后已经去医院看过一回。之前我也没有告诉她师母的情况,
她也没有想到师母已经到如此的地步。我送她出去的时候,她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。声音也已经有点变样。
后来我在她的微信朋友圈里说道:“她为师母的爱情而感动”。
妻子的事我几乎都没有跟别人说起。很少有几个人知道我们的行踪,更不知道我们具体的情况。我们就像远漂两片落叶而已。
本来我就觉得我们就像是外边草地上一棵小草而已。一切都让我觉得是无可奈何。想起当年父亲患病进ICU的时间。我非要坚持抢救。
让父亲全身插满了管子。孤零零被扔在ICU病房里。最后结果是坚持了不到一个月也终于撒手人环。我并不希望再重演一次。
但当我下了放弃抢救意思的时候。医生护士就当着面指责。我知道我是左右都不是。不管怎么样,我算是背上了一生的欠疚。
唯一的安慰借口就的用心陪着妻子走完这最后的一段路和。哪怕是一分钟的!不过,我也知道所有这些都将成为过去。我也终将舍弃这一份情感。
眼前写上几句,仅是留自己的一份解释,给别人一个美丽而动人的故事记忆罢了。
晚上,妻子静静躺在那里。我在边上像自言自语一样跟她说,网上有人说今天的来看望你的都是前世曾经的情人,
妻子听罢的眼角再一次流下了泪水。我接着说人间有爱就有痛苦。七夕节即是重逢的节日,也是分手的节日。有合就有分。
今天的事情已经了结你的情缘。你已经非常圆满了。只可惜我也无法陪你一起回去。虽然我们的记录的情爱也就差不多至三十年左右,
在百来年的人生中也确实好像是一个短短的小梦境。但那也是我们一生一世的爱,而且是真真切切的真爱。
2022年八月七日立秋于北京松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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